轉身。落幕

　　０１

　　耐心聽完我一連串的抱怨，對面御水龍使放下茶杯，不鹹不淡問了一句，「然後？你有想法了嗎？」

　　真犀利啊，丹尼弗。

　　這話讓我支吾半天，半响才乾巴巴吐出幾個詞：「物色中。」

　　雖說答應收學生，但我完全沒有任何動力去挑選。開玩笑，與其和其他人在那裡虛與委蛇明爭暗搶人才，我更傾向隨緣收下。不過現在無法這樣。

　　先聲明一件事，我不是沒有收弟子的心思，看到好的人才饒是厭倦交際如我也會心動，但不是真心想接受我的邀請的話就沒意義。再加上對於收學生這塊領域我一片空白，也因這事，連帶著手裡的研究進度嚴重低於之前的預期。

　　為了不讓實驗再度延後和早點結束這件事，我只好求助近年收了學生的御水龍使兼友人‧丹尼弗。

　　但不知為何從一開始的寒暄變成了單方面的抱怨就是。

　　嗯？你說大師們不是要入駐艾爾之塔，遠離世俗嗎？我是怎麼見到他的？

　　嗯，有時候規則只是書面上的表面功夫。

　　丹尼弗瞇起眼，貌似有些無奈我的逃避行為，「還是跨不過那道坎嗎。」

　　……我討厭直接的人。

　　「……跨不過，」我懨懨的趴在桌子上，輕聲道，「也不想跨。」

　　這是第一次主動留下的傷，直至化膿也不曾去治療它。

　　也是我逃避的開始。

　　嗅了嗅前面放置的茶水，裡面有七塔附近獨有的花香。

　　我不討厭這種小細節。但我不打算飲用，即使很喜歡，也提不起我喝下這杯茶的慾望；入口大概和記憶中的味道差不多吧。

　　可惜了。

　　空氣此時有些凝固，一道腳步聲響起，「不好意思打擾了，老師……欸，有客人嗎。」

　　轉眼看去，啊，是一個地之元素很濃厚的好苗子。

　　不知道對魔導具有沒有興趣呢？等等，我不是來這找學生的。而且，「老師」……「你的學生？」我挑眉，短暫視線停留對方手臂上的手甲，轉回來盯著友人金色瞳孔，笑的促狹。

　　很關照學生呢，丹尼弗。

　　後者默默移開視線，我從他動作捕捉到了想要的訊息。

　　那個護甲是之前丹尼弗找我訂製的，上面特殊的守護花紋可花好久才找到合適的材料。

　　之前看到訂單我還納悶，堂堂一位水龍族御水龍使為何要訂製與他屬性相剋的魔導具，遑論是武器了，丹尼弗可不是近戰型啊。

　　自家友人拿著與他畫風迴異的護甲戰鬥……嗯，近戰法師丹尼弗？呃，想不出來，請原諒我貧乏的想像。

　　「總覺得你在想一些失禮的東西。」啊，被抓包了。

　　龍族眼睛在瞇起時果然壓迫感十足啊。

　　「沒有喔，我想不出來。」但勾起好奇心了。

　　下次盧他這樣做好了，那衝擊感一定很有趣。

　　「唉……反正我不會做的。」丹尼弗似乎看穿我的惡質打算，無奈地嘆了口氣便轉身和他的學生介紹起我：「他是諦思，諦思埃皮爾‧E。」好可惜。

　　「而這位是我的學生，貝倫德‧蓋亞。」

　　我稍稍坐直身，開口堵住來人準備稱呼我的話語，「叫諦思就好。」叫全名什麼的實在太正式了，不習慣。「那副手甲是我的作品之一，有問題可以找我調整，貝倫德閣下。」既然是丹尼弗的學生，那我多少照拂一二吧。

　　「好的，諦斯閣下。」貝倫德點頭向我致意，真是有禮貌的孩子。

　　既是丹尼弗的學生，還有如此濃厚到我可以立刻感覺出來的地之氣息……

　　請多指教啦，未來的大地之神，現在的蓋亞閣下。

　　看來不虛此行啊，啊，對了對了。

　　猛的轉頭，連帶把毫無坐相的姿勢改成正襟危坐，「丹尼弗！」我不清楚現在的表情如何，依那位蓋亞的表情及反應看來，應該和剛才反差極大吧，管他的，「上次我記得……」眨眨眼，我笑得乖巧。

　　丹尼弗掀起的眼皮再度下垂幾分，感覺更加無奈了，「好的好的，龍麟給你。」語畢，他從懷裡拿出一片墨藍色的鱗片遞給我。

　　墨藍的龍麟在自然光下閃爍微微的彩光，帶了些許礦物的質感，內裡的蘊含的能量宛如平靜無波的汪洋，但稍微攪亂水面，下方洶湧的漩渦便會把騷動的源頭絞碎吧。

　　我悄悄顛了顛重量，非常厚實，嗯，是上等的素材。

　　感謝水龍族的長老慷慨的捐贈，感謝丹尼弗的交涉。

　　啊呀啊呀，要做些什麼呢，感覺可以做出更多的東西！

　　現在的表情想必是非常猙獰的，我感覺到自己的唇角已經隱隱有些痠痛了。

　　嗚哇，一旁小蓋亞已經陷入僵硬狀態了，真的有這麼恐怖嗎？

　　算了，反正我名聲也不差這一樁插曲來潤飾的更詭異。

　　「真難得你會需要這麼久的龍麟。」見我更加燦爛（或是說猙獰？）的笑容，丹尼弗清咳一聲，默默往旁走了一步，恰巧擋住小蓋亞的視線。

　　再感嘆一遍，真關照學生啊，丹尼弗。

　　所以我的表情是真的很恐怖吧，連丹尼弗都得擋住小蓋亞的視線了。

　　「啊啊，要處理一些事。」收起過於誇張的表情和龍麟，我回應得很含糊。

　　大師日常事務已經很繁雜，這件事就不麻煩他了，不然他會很頭痛。

　　丹尼弗聽懂了我的未盡之語，「我明白了。」

　　「謝啦，那我就不繼續打擾了。」我起身離開，走到門前時丟下了一句話：「『陰雲下，種子向陽生長。』這是我最近看到的景象。」語畢，我直接離開艾爾之塔。

　　我的預言及判斷還是很準的，這個預言在我看來不算太壞，但丹尼弗也有自己的立場及打算，所以便不加自我主觀的看法了。

　　下次送些安神的花茶吧，願能放鬆一下。